原标题：“陪伴式艺人”的直播人生
日期:[2016-09-11] 版次:[B02+] 版名:[人物周刊] 字体:【大中小】
■网络主播“观音桥毕加索”。受访者供图
■网络主播“鳕熊”。受访者供图
网络主播靠什么留住粉丝,又有着怎样的生活际遇?
本版采写:新快报记者 郭晓燕 实习生 马昕 王璐璐
据《2016年中国在线直播行业专题研究》数据表明,2015年中国在线直播平台数量接近200家,网络直播平台用户数量达到2亿,大型直播平台每日高峰时段同时在线人数接近400万,同时进行直播的房间数量超过3000个。
面对直播大势,每个主播都有着不尽相同的故事,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,他们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喜欢他们的人。单檬CEO纪宏强将他们称为“陪伴式艺人”,说:“这些最早加入直播业的主播,在传统的秀场模式下,通过每天定时定点直播日常生活,分享个人心情,陪伴着自己的粉丝。”
直播业的热浪持续不退,催红了一个又一个网络主播。他们究竟靠什么留住了粉丝,又有着怎样的生活际遇?
网红主播“鳕熊”:
“我只是用有营养的段子为自己的生活埋单”
采访约在下午六点半,“鳕熊”告诉记者,她刚结束在北京电影学院为期一个月的表演进修班培训,近凌晨两点才飞回广州,接着就是一场综艺直播的拍摄。奔波了一天的“鳕熊”声音里没有困倦,依然是元气满满。
因为意外受伤走进直播间
2010年,“鳕熊”做主播之前叫魏小也。因为舞伴的一次托举失败,时为国家歌舞团舞蹈演员的她受了很重的腰伤。养伤无聊时,她发现了一款叫YY语音的软件。YY语音里所有人都凭声音交友,有过大热的草根歌手“回音哥”,也有过“魔兽世界”的游戏大神。
魏小也注册了个账号,取名“鳕熊”。“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,是因为我在冬季出生,而大家都说,鱼与熊掌不可得兼。我偏要把它们放一起。”
2014年,作为YY第一批娱乐视频主播,凭借着自创的《鳕熊课堂》《一日鳕秀》等脱口秀节目,鳕熊已经月入十几万。出乎意料的是,她暂别YY,开始专心准备考研。在沈阳音乐学院读本科时,她修了舞蹈和心理学的双学位。“鳕熊”把那次退出解释为:“当你的才华撑不起你的表演时,那就该静下心来学习。既然现在有资本也有时间,为什么不给自己充电呢?”
整整五个月,直播间都没了生气,连微博都沉寂了大半年。2014年12月,踏进广州大学社会心理学研究院的“鳕熊”再次回到直播间时,粉丝已经差不多走光了。
回归后成直播“段子手”
回归后的“鳕熊”讲讲段子就迎来众多粉丝追捧,甚至被网友称为薛之谦“胞妹”。
幽默风趣的“鳕熊”段子频出,一张口就能逗乐网友。善于自嘲的她,因为平胸,还给自己取了一个昵称叫“阿平”。
粉丝们都觉得“鳕熊”很拼。不论拍戏任务再怎么重,“鳕熊”也不愿意耽误直播。每次接拍“鳕熊”都会在合同上写明,直播时段不能拍戏。结束了电影拍摄,本可以歇口气的她,结果又“三点半收工,四点躺下,五点半起来化妆,还迅速洗了个头”。粉丝们坐在荧幕前看着“鳕熊”凌晨的微博照片,脸上还留着伤痕特效妆,只能无力地心疼。
爱折腾的“鳕熊”发过单曲,也在线下主持过手机发布会。她把自己的定位看得很清: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,我的专长是主持,参加发布会更像是我为粉丝的一档脱口秀特别节目。”
看着越来越多线下艺人进入网络直播间——今天是洪辰要唱歌,明天韩雪要给大家讲小时候在部队大院的故事,“鳕熊”更加坚定地说:“和科班演员、线下明星相比,我们的优势就是粉丝和线上的资源,所以直播绝对不能放弃。”
“我是靠粉丝撑起来的”
不同于很多网红主播,“鳕熊”从不给自己贴上“美女主播”的标签。
“主播也不是坐在那儿卖笑就能赚钱的。段子讲得不好笑,一样没有礼物。”“鳕熊”在直播间里是个毫无偶像包袱的脱口秀主持人,有时调侃颜值低的主播,有时候跟着伴奏唱起神曲自黑。每天直播结束后,她会看后台人气数据,看看什么样的话题能更有吸引力,什么时间段粉丝更多……“我是靠众多粉丝撑起来的,而不是两三个土豪。一个粉丝走了,补位的人还有千千万。”
不同于现实艺人,网络主播更多时候的功能是陪伴式。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主播直播时让非粉丝看得尴尬症都快犯了,而粉丝们依旧“埋单”的原因。粉丝期待知道“鳕熊”今天上了什么课、论文是不是该交了、午饭吃什么,也因为她不顾严重恐高坚持直播行走张家界玻璃桥而心疼。
缺少热情和活力是坚持不下去的
因为了解自己的粉丝基础,所以“鳕熊”对直播一点都不敢懈怠。“像我们这行基本属于全年无休。周末、节假日,甚至除夕夜我都必须直播,电脑不方便就用手机。”她把自己的成就归功于努力和坚持。
有一天,“鳕熊”在片场,电脑连不上网络,就拿起手机准备直播。直播中,她有点事情让助理帮忙拿一会儿手机。没想到,手机刚递助理手上,就累得睡着了。
今年,已经是“老主播”的“鳕熊”坐在了YY工会主播招募的评委席上。“活力”是她最看重的一点。“主播的工作是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的。很多人觉得难,是因为缺少热情和活力,所以坚持不下去。”她记得在海选中,有个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的选手说过这么一句话:“我不想当演员,演员可能熬个几十年,都不能有上百万的粉丝,而主播只要努力,就能遇到喜欢自己的人。”
“主播都是普通人,网络上没人在乎你的背景,也不会看脸——网络上好看的妹子多着呢。我只是用有营养的段子为自己的生活埋单,努力让自己更好,让家人更好,这不是一件很正能量的事吗?”“鳕熊”说。
“我可以污,但我拒绝低俗”
粉丝们总说“鳕熊”是“污婆”,她也笑笑接受,顺便回赠几句插科打诨的话。
“很多人提到嫩模,就想到什么不雅的勾当,或是和色情画等号。一提起主播,有人就觉得主播们月入百万一定是有猫腻。其实在YY上,收入来自于粉丝打赏,所以没什么新人、老人的区别,全看自己怎么经营。” “鳕熊”说,自己现在月入四五十万,但从来没有过“给你打赏,就脱衣服”的事情。
“我可以污,但我拒绝低俗。”这个90后女孩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,句句笃定,努力撕掉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主播身上的标签。
当聊到网络直播这个行业的前景时,“鳕熊”加快了语速:“有什么行业可以一直火下去?每个时期都会有一个热潮,这个潮水会退去,但行业会一直存在。”
“鳕熊”回忆六年前读大学时,很多人都想出国,花一点钱镀金成海归就有企业抢着要,然而毕业时发现海归们和自己一样的,成就与否还得看自己。
网红主播“观音桥毕加索”:
“等我存够钱了
我还是会回到画室”
同样拥有众多粉丝的“观音桥毕加索”对直播的态度则显得不温不火。她只想尽力做好节目内容,从未想过在网络直播这块沃土上扎根。
“我就是个画画的。”这个22岁的女孩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,还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。她是“观音桥毕加索”,也是Sophie,直播软件斗鱼的主播。
从8月3日起她在斗鱼的房间因为“涉嫌违规播放私接广告”被封了,要三天后才能解封。三天空闲,她并不觉得生活空了一大块,反而觉得更自在——终于有空可以逛逛超市买一大堆东西,有空画自己喜欢的画了。
“开始直播就是想多认识些客户”
因为害怕做不到,害怕被嘲笑,越来越少的人愿意谈梦想。但“观音桥毕加索”从来不介意聊梦想,因为正是梦想推着她前进、跨越、摔跤、停滞以及再奋斗。
当她还在念初中时,就爱上了画画。因为父母婚姻破裂,画画成了她压抑情绪中唯一一抹亮色。
大一刚结束,她就萌生了开画室的想法。为了赚一点启动资金,她疯狂接墙绘、卖画,甚至接下了发传单的兼职。重庆的八月,骄阳似火,她绑着安全带站在十几米高的外墙上画墙绘。到了冬天,她就站在超市门口顶着北风,迎着冷眼给路人发传单。“现在想想竟不觉得苦,因为我知道那是暂时的,因为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了。”
2015年9月8日,“观音桥毕加索”在重庆观音桥租了个画室——这也是她昵称的由来。画室好不容易开张,艰难经营了五个月,因为缺乏管理经验,面临关门的境遇。
这时候,在朋友的介绍下,她认识了斗鱼。“开始直播其实就是想多认识些客户,多接订单,至少把画室的房租交上。”表面上她是个画室的老板,可实际情况比打工还辛酸。
画的订单多了,但过得依然不阔绰
直播间里,“观音桥毕加索”的画板上夹着一张山水画。她左手举着木质的调色板,右手抓着画笔小心翼翼地勾勒。只要画上几笔她就要抬头看看手机屏幕,回答好奇网友的问题,和观众聊聊天,对送礼物的观众说声谢谢。
到了晚饭时间,她就放下画笔,把手机搬到了厨房,做起麻辣小龙虾。视频里年轻的女画家变成了厨娘,给观众展示如何做鲜亮油辣的小龙虾。有时候喝了点小酒,她就和观众唠会儿嗑,跳个舞,这时候网友们就戏谑:“假酒害人。”
“观音桥毕加索”直播时间一般七个小时,在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,安排是下午画画,然后开播吃货厨房,到了晚上就陪观众聊聊天。
六七月份,她开始走出工作室,做了几次户外直播。给户外俱乐部设计文化衫、直播泰国车展,这让她涨了不少粉,收到的礼物慢慢变多了。
到了八月,她已经直播了五个月。要说直播带来最大的改变,就是画画的订单越来越多了。打开摄像头以前,每个月能画个十几幅画就是不错的成绩,现在订单蜂拥而来,她不得不推掉一些。为了让客户满意,她常常奋战到天亮,一个月能有二三十幅的成品,情况好的时候一个月靠画画能有近一万元的收入。不过,画画的收入加上直播平台的底薪和粉丝礼物,“观音桥毕加索”过得依然不那么阔绰,甚至到了月末还要精打细算吃小面。
“直播就是作为副业,娱乐大众”
俗话说人红是非多,“观音桥毕加索”还算不上太红,是非却随之而来。疑似她的不雅照在网上被曝光了,直播间变得好生“热闹”——满屏都是难听的话,甚至连曾经送过礼物的“老观众”一时间也粉转黑。直播间里的人气由原来的近五千一下子跌到了一两千。
回到工作室,“观音桥毕加索”把相机调成后置镜头,带观众参观了小屋。房间里啤酒瓶沿着墙壁摆满了走廊,走廊的另一边是几个插着画笔的小水桶,这是以前学生留下的。
围观的网友有的心疼她,一遍又一遍地叫她别喝了早点休息,她只是拿起啤酒闷了一口,说:“最近压力大,喝酒才能睡得着。”逛了一圈乱得像狗窝的屋子,她重新回到沙发上,第一次在直播里和网友“走心”了:“如果我真的做了那些,怎么可能只存到两三万?我又怎么敢在直播平台上抛头露面?我为什么还要每天拼命播这么长时间?”
那次之后,她又回到了走心画画,没心没肺直播,抠钱吃小面的日子。只是,她也不知道还会直播多久。“我不想红,要是有一定经济能力我也不会来当主播。”
当下许多主播都在转型,多栖发展,“观音桥毕加索”好像没这么远大的志向:“直播就是作为副业,娱乐大众嘛。”不过她也表示,如果有机会可以尝试主持、直播发布会,也愿意踏出第一步。
“等我存够钱了,我还是会回到画室。虽然亏了一次,以后总会成功的。”她骨子里依然是爱画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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